Happiness does not wa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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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罗曼】Dust of Nebula in His Eyes (4.)

Note:1~3請點,總而言之小小更新一下



4.



该如何自一个人的表情、语气、逻辑、以及许是灼烧灵魂已久的痛苦,去辨明真相是否为真相?萤幕上烙印字句的同时,他亦扪心自问。

有些东西,某种未知的、却必然存在的东西在最后一刻悄然阻挡了他们走向地狱的步伐。梅林在一开始时得出过如此结论,而后才乘上前往边陲地界通天巨塔的飞船,在此之前,或许他从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花费心神的谈资——那么在漫无目的的、可以隐去所有文字以外讯息的笔墨交谈上,同样一件事情又有多少重量可以加诸于“例外”对侧的砝码上?

这并非一个公平的问题。

毫无来由的,他确信彼端的研究者会给出何种答覆。

梅林在回到R016的第十一天以匿名的姿态与当日的拯救者取得了联系,过程完全合法、毫无使用任何不光彩的手段——毕竟,说到底网路也只是各种的“有”以及“无”组合而成的信号而已。 “异常”则是他为对方所下的第一注解。作为别有用心的接触,他们的交流无疑是平和而谨慎的,掩盖了各自的迫切后,目的性则低得令人不敢置信,这令梅林第一次犹豫了:是否还有必要让他们除外的第三人——比方亚瑟——知悉他们有所交流的事实?若是,这一事实能做何种解读;若否,又是否将因此横生枝节?

未知的源头紧系于严慎专注、甚至得以称得上懵懂的研究者。罗玛尼.阿基曼,梅林最先以为对方仅仅作为学生于马里斯比利底下做事,对方柔软的姿态与言语亦具同等迷惑性,飞船失事后医院走一遭才发现事态可能远不若自己与亚瑟先前所推测那般,毕竟,又有哪一个单纯的学生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师长眼皮底下妄为?

‘你在探询什么? ’

萤幕上的字句毫无温度,他却能看出某种游移不定。

‘好奇……仅仅是好奇。 ’他揣度着对方面对文字时的小心翼翼,‘是否仅限于面对未知时,人才得以为人? ’

毫不意外的,他得到的唯有沉默。

对方无疑是狡黠而聪慧的,而这跟其余一切良善、温吞而美好的性格品质毫无冲突。梅林对于脑海中对方的侧写再度做出了修正,此后横亘的未知仅剩选择的动机,而动机对于往后他的考量而言又恰是最不重要的那一环。

然而最后,当梅林将一切公务处理至一个段落,再次将目光放回对话的视窗上时,他看见了不在预期中的答案。

‘或许仅限于未知有所意义的时候。 ’犹豫,依旧是犹豫,‘是以“懊悔”更为贴切。 ’梅林没有回覆,静静看着一行又一行迸发的闪烁文字。 ‘面对非预期的结果,具因果逻辑的推断能力而知道其源自于承袭未知而做的错误选择。 ’

‘你将错误赋予了意义。 ’梅林指出,他本不愿如此一针见血。

‘因为未知此时也拥有意义。 ’


*


清醒一词犹如千钧之重,于他,于M星系一切生灵,于远渡而来、居高临下的审视双眼,于原点的母星。血液奔流,血脑屏障良好地作用,微弱的电流自神经髓鞘连结、奔走:

滴。听那声音。

哒。听那声音。

嗡鸣。听那声音。

而他睁开了双眼,看见依旧闲适自得看著书的人影。

“你醒了。”他勉力动了一下手,勘算替换僵直过久的姿势,那人影便说。他解读得出音节——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踱步来到了他的床边,修长而惨白宛若鬼影,依旧喋喋不休。 “如你所见,其实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将你带回你的房间,所以我并非那么确定你为何那般迫切的呼唤我……”迫切? “我不是医疗人员,没有任何的背景知识,不敢对病发的你——是疾病吗?姑且在我眼中算是疾病——做出任何行为,口服、注射——请你原谅,我一概不清楚,只能让你就如此躺着,可能会在你失去心跳的时候使用不知道还有无电力的AED与徒手CPR,所幸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人影伸手抚过他耳畔的头发,“为何对扯平一词反应这么大呢,罗玛尼,起码如今、你看,我们的角色因此而颠倒了。”

罗玛尼。这些音节是如此被赋予了意义吗?他再次想了起来,巨细靡遗,毫无错漏。万物浇灌于他,苏醒一词与他生而为人的名字被赋予了实质的含意。

“我想起一些事情。”罗玛尼说,算不得撒谎,又在沉默片刻之后犹豫道谢,“我、我还得去善后,虽然很感谢你将我带了回来……”

“此刻的你与先前的你看起来可真不一样。”梅林啧啧称奇细数着,“片刻前的你、低声下气请求我的原谅与赋予的你、攻击IU官员的你、私自救人的你、谨守学生身分的你、网上的你……”

“网上的我?”罗玛尼忍不住高声打断了对方,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失措,“什么叫网上的我?”

梅林没理会他。

“不过关于善后,阿基曼先生,我想您可能搞错了一些事情。”他仍是那副口吻,“自最初我踏上此地便是委派于IPF来进行妥当的善后处理的,您不是为此才会在最初攻击我后又径自向我低头吗?”

你后悔了没有?

梅林紫色的双眼盯着青年向他提问,但比起发问又更向某种原始而直接的攻击,没留给他丝毫得以逃避的空间。年轻的研究者嘴唇颤动,蓦地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答案。但为何如此,倘若伫立于此的是马里斯比利……

“所长他……”他说不下去,跟先前不同的是梅林没有再次打断他,该庆幸对方终于展现出匹配得上地位的礼貌与教养吗?罗玛尼犹豫着,换得对方的一声叹息与再一次提问。

“你后悔了没有?”

“你分明知道我不会有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他说完,而后整个房间陷入死寂,恰如死亡本身。罗玛尼闭起眼睛,在冗长又嘈杂的沉默后,他开口:“我只问这一次,梅林,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就结论而言,其实我知道的足够多了。”他在那张狭小的床上坐了下来,示意罗玛尼往内躺进去一些,并随之一同倒下身子,侧躺着面对拥有着太多短暂关系的同居人。 “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救我,就在那一天晚上。”

“你就没别的好问了吗?”罗玛尼轻哼一声,“你这么聪明,不必浪费时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

“你可以当作当作我生而残缺,需要找寻能作为填料的答案。”

他预期得到什么答案呢?

在良久的沉默以后,他开口。

“所长……马里斯比利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得善终,远比那天要早。”回忆原是能使人的目光这般涣散吗?还是仅因为此刻他们共享同一份疲惫? “那的确是一桩针对你跟你上司的谋杀(我学生,梅林轻柔的纠正)。虽然就谋杀的结果而言他失败了,但他也确实因此争取到他需要的时间,谋杀的成功或者失败对他而言已无关痛痒,我什至并未因此受罚。”

“其实我会在此地与你共枕就说明他不只是谋杀失败了。”梅林指出,使罗玛尼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比方说他起码会活到现在再与你一同被抓回去IU?他将受到可能并非那么公正的审判,尽管这也不代表他逃脱得了死亡,而你……”

“避免你刚所述的结果才是目的。”罗玛尼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否则那么多更加隐蔽又不留痕迹的手段,他为何非得选择最引人注目风险又最大的那种。”

“你离题了,我半点也不介意他的动机。”梅林的语调甚至得以称得上轻扬而愉快。

“来到此处短短数日便耗尽了你所有的耐心吗?您的意志可当真禁不起消磨,太令人遗憾了。”罗玛尼反唇相讥,偏过头后又咳嗽两声。他停顿片刻,语气复又低落下去。 “不论你相信与否,我确实不曾也不需要帮他辩解,仅管单纯的陈述已足够像塘塞之词。”他向前伸手,盖住了梅林的双眼,对方并未闪躲,眼睫毛于掌心的翕动犹如雀鹰展翅。 “至于原因⋯⋯其晦涩不明,无从解释,可自结果论,那又确实是我第一个凭借自身意识而做的选择。”

“继续。”梅林道,他听不出当中包含任何的情绪。那不是一段鼓励之词,而此刻风雨加剧之际,罗玛尼终于明白:他为梅林所设下的最后一个问题的限制,其所代表的恰恰也是他最后一次告解的机会。

“以盟友、师生、合作者去描述我跟马利斯比利的关系都并非那么准确,当然我相信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年轻的研究者低缓平静,“有些你尚未完全明白的事情也会在不久的未来知晓——起码不会超过IU的救援踏上这颗星球那一日。”

“那么多些耐心倒也无妨。”

“能口述的部分也唯有我个人的行动与考量……他仍是当初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是我的老师,是我的兄长,是牧人,是领主,唯独不是先知。”所以您将以全能至圣者的精神做点此前未曾做过的事情。梅林点点头表示了解,被投以短暂的一瞥。 “此前他从未隐瞒过我任何事,世人眼中的不义之举由他行之仍是一派赤诚且坦荡,可能也是因为他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我在他手下学习,并非全然不了解奥林帕斯山顶的漩涡,同样明白他的行动唯一能导致的是未经审判裁定为罪人的人死去,所以在他的放任之下,我联络了当地附近的医院并亲自走往事发处一遭。”讲到此处,学者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而旁边的人未曾发出用以催促或附和的任何声响,仅仅是等待,仿佛有什么人放下了沉默的幔帐,丝缎般的触感悄悄钻入他的喉咙,又悄悄溜走。他们是最不需要被提醒临行前忏悔的机会稀少,却什么也无法改变的人。

你为何会帮我?这次轮到年轻的博士迷茫轻叹,尽管问句如同呓语般同样叫人听的不真切。

“一方面出于人道考量,虽然切确而言我不确定这词对您究竟是否合用。”高级官员的声音异常地毫无温度,“再者,我需要亲眼辨别告密者是否为犹大,这将决定对于此处所有遗迹的处置。”

“你!”他先是瞪大了眼高声惊呼,复又把所有未竟的言词吞入腹中,在闭起眼睛隐藏苦痛后,他开口,“那么我既已解释完你此刻该知道的一切了,你现在便要去屦行自己的职责了吗?”

而对方只是坐起身,将手覆上学者的头发,一遍一遍地顺着发丝滑下。他自高处下望,无人得以看清其形容与表情。快结束了,他的声音相当轻,氤氲着乳香与没药的香气。年轻的研究者则在片刻之后悄声道:“您所知的远比我原以为的多……事已至此,再多做矫饰也无益,我唯愿,我将,我只能托付仅剩的一切给您了。”年长者看着他,他继续说道,“若我不再能保持清醒,您就将我置于被褥之上,如先前您所做的那样,什么也不用管,也别再踏入实验室了,我已将密码置换。”

“在那一日之前。”梅林柔声道,换得对方喃喃重复,是的,在那一日之前,“倘若您能不令我空手而归。”我已放下了天平,将长剑收入鞘中,倘若您能摘下我双目上的蒙眼布……他承诺着。

“您尚未阅读的最后一本书留存了一切,密码您早已知晓。”衰弱自学者身上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他却用尽自己的力气伸手抚上高处梅林的面庞。

霎时间,天色大亮,在轰鸣声震颤高塔之前的短暂宁静中,他再次见到了那一双眼眸,灿如永恒燃烧的明星。

我明白了。良久,梅林轻叹,你休息吧,他说。没有吻别,他离开了床铺,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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